我是钱江源中的一滴水。
三月早春,我在古田山顶的温暖春光中苏醒,顺着自然形成的河道而下,绕过零散的坐落在山间的小村庄,我望见那些勤劳的村妇在河边清洗着丈夫和儿女的衣衫,乡音中混着几声如雨水敲打在石板般清脆的笑声,仿佛这清澈的泉水在洗去衣裳上的污渍时同时也在洗涤着她们疲倦的心灵。
我经过一种浅黄色的小花,人们叫它“野含笑”。我还看到许多高大的树木,有的叫“唐柏”,有点叫“吴越古桐”,还有一种叫“元杉”的,我听那些村人闲话中听到,这种树是明太祖亲手载种的。
我已经来到了山脚,我在这儿看到了后来闻名于世界的“开化根雕”。在经过那些以手艺为生的人家的院子前时,我望见那些民间艺术家全神贯注地在树根上精雕细刻着,原本没有什么价值的树根在他们手中变成了一件件极具收藏价值的工艺品。我渴望着可以在这儿多停留一会儿,好让我多看片刻这凝聚着民间百姓的智慧和创造力的结晶。
但我是一滴水,在川流不息的江河里,一滴水是无法停留的。我在其它水的推推搡搡下,无法选择的我只能望着古田山在我的视线里渐渐成为一个小小的黑点。
于是,随波逐流的我来到了烂柯山。
在我远远看见这座山翠绿的山尖时,我忽得忆起了我的前世。
前世的我,也是一滴水。在一场大雨中,我落到了烂柯山上的一棵树上。
正在我百无聊赖之时,我所在的大树突然震颤了一下,这剧烈的晃动从树上落了下来,掉在了一块坑坑洼洼的山间岩石上。
坚硬的石头自然没有柔软的树叶舒服,我有些埋怨地瞪了一眼“罪魁祸首”,却发现那人放下了手中的木斧,注视着不远处。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发现那儿有两个童子相对而坐,正在下着围棋。
白子和黑子相互交错,棋子落在棋盘上的声音清脆而悦耳。二童子棋艺不分伯仲,黑白子杀得难舍难分,我看得如痴如醉,一盘止,我见那砍树人的斧柄已然腐烂,斧面锈迹斑斑。
就在这时,我发现现如今的烂柯山与过去不同,原本山上只有零星几座村庄,而现在一路上的人几乎可以说是摩肩接踵。不同肤色,不同国籍,但都因为那个美丽的传说而相聚在一起。我仰望着天生石梁,仰望着石梁下的巨大棋盘,不禁在心中感慨烂柯山的变化之大。
不知不觉天色便已见晚,我也顺着水流来到了喧腾的乌溪江,准备汇入江海。
我是一滴水,一滴奔腾在衢江里的水。